2007-03-01

第一滴血——《死战》

大江三年八月擂台作品。寒冰允为图,讫今三年余,数让之,不能践其言也。

  满月被乌云遮得密密实实,透不出半点亮光。从红外波段向四外望去,整个谷地里伫立的人群都像浇铸在地上一样,在大风中刮起时低时促的呜咽,似乎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你说,这回能成功么?”身后传来zhouyw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右侧,再盯一眼赤铸阴晴不定的脸。我不愿猜测他现在还剩下多少信心,想必zhouyw也不愿意。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失败了九次。

  “应该能行吧。我看没什么问题。”我知道这就是他需要的答案。在这个时候安慰别人就是安慰自己。

   “但愿如此。”zhouyw的声音果然放松了不少。

  决战之前的放松弥足珍贵。

  形态各异的险峻山峦静卧在无边的黑暗里,影影绰绰间好像随时会挺身站上前来,时候一久就让人感到莫可名状的压抑。每当所有人都快被这压抑逼疯的时候, 山头就会闪现一缕细细的蓝光,让我们得知敌人的最新动向。在山顶望风的风舞鹰翔无疑是个可靠的战士,雪舞风华也是,所以现在我们知道敌人已在离此三十公里 的地方布下防线,把我们惟一的退路死死堵住。就在今晚或者明晨,人类的命运将会经受前所未遇的考验。

  人造子宫里传出第一声婴啼的时 候,我看到所有人的身躯都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赤铸更像受惊似地一跃而起,一把捧起地上的人造子宫。人类已经失败九次了,每一次都把延续了数万年的文明 朝崩溃的方向推近了一截。我们还要继续失望么?陆续传出的儿啼听起来与此前几次似乎一般无二,又似乎截然不同。赤铸稳稳打开人造子宫的封盖,轻轻抱出里面 的婴儿,然后一扬手就把人造子宫远远抛了出去。无论这一回是成是败,我们都不会再需要它了。人类的最后一战不会晚于明天的晨曦。

  婴儿在赤铸手里哑哑地啼哭,柔弱无助。这就是我们人类的祖先么,改造之前的人类生命就是从这样一个细嫩的东西起步?从红外波段可以看到婴儿蠕动的身体泛出淡淡的红色,渐渐为整个山谷覆上一抹霞光。

  “他的身体真软,都是有机物。”zhouyw的声音压得很低,“据说地球上有机物最多的时候,对他们的承受量也不超过一百亿。”
“那么现在地球对人类的承受量又是多少,一百二十二?”我点算着山谷中幸存的人数。
“还有一百二十四个人,加上风舞和雪舞。”

  赤铸把婴儿放上检验台,检验台上的香烛已全部点亮。他用一根细细的针刺进婴儿的腕脉,马上有一滴暗红的液体落入培养液里,发出“啵”的一声轻响。“那 是他的血,古人类就是用血液在体内传送物质和能量。”我轻声说道,而我们靠它鉴定婴儿的基因。吸入第一滴血之后,检验台面板上的指示灯就像赌博机一样疯闪 起来。这一回的赌注是人类的未来。

  “我知道是血。战神的血。”提到这个名称时zhouyw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称古人类为战神,因为 他们拔山辟海的作战天赋一直令我们深深敬畏。作为战神的继承者,我们空有一身坚固的合金躯体,却永远无法理解战争的精义。尤其是在关于战争的一切都随古人 绝迹了许久而强敌突然从天而降之时,每一片古文明残余的鳞爪都成了我们护身救命的法宝。

  乌云渐被北风吹散,月亮的光华径洒下来,使眼 前可见光波段的景物也依稀可辨。古人类婴儿不再啼哭,他的胸腹起起伏伏,怡然自得地吞吐着月光的气息。看来现在的月色与他们的时代同样柔和,让他感觉不到 这数百年的光阴飞逝。想必若干世纪之后的月色对我们也不至太过陌生吧。

  指示灯的闪烁终于停止,刮了整夜的北风似也猝然沉寂。赤铸猛地把婴儿高举过头,向远近的群山用尽全身的力量吼道:“我们成功了!他就是原生人类,他就是战神!”

  伴着山谷的回声晃过两道蓝光,表示风舞鹰翔和雪舞风华也听到了这个喜讯。谷地间的人们并未如何激动,只是把狂喜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躺在赤铸两条钛铬合金手臂中间那个沉沉睡去的小小战神。

  月过中天。我们在风舞鹰翔和雪舞风华的指引下列队前行,赤铸高擎的战旗笔直地指向天顶,旗面上银钩铁划的破敌符咒在朗月下熠熠生光,又隐隐透出诡异的 暗褐色。旗上的符咒用战神的血液写就,长长的阴影在风中蜿蜒飘荡,来回扫过众人头顶,将一缕阴柔的寒意填满战士们积郁的心房。我们是伟大的人类最后的孑 遗,我们要向外星入侵者讨还无边的血债。今夜,我们终于迎来了战神,我们将从此战无不胜。

  绕过最后一个山脚就看到外星人扁平的堡垒, 在清冷的月光下散逸着雾样的银辉。就快进入外星人的有效射程了,赤铸把战旗迎风一展,大叫:“同类们,冲啊——”透过旗面上以战神的血书成的符咒看去,照 耀了大地数十亿年的那轮明月在今夜倍显凄厉。我们攥紧仇恨的双拳,紧随在战旗之侧,高呼着古时的咒语,义无反顾地踏向敌人的阵地:

  ——战神护体,刀枪不入!战神护体,刀枪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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