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之后,下一个就是春节了。岁月轮回,每一年都是如此。似乎从宇宙创生之时就已开始。
我年纪还小,每当重阳过后,随着岁月一步一步向春节逼近,总会感到更多莫名的兴奋。
因为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是团圆的假日,也是一年中最轻松的一天。
一旦这个美妙的日子过去,就要再盼整整一年才能等到。
年就表示岁月转过的一圈。它永不停息地旋转着,每转一圈都经过一个春节,也经过一个其它节日。
春节总是那样快乐,那样祥和,如同过去或未来的每个春节一样。
不同的是每过一年我们都会长大一些,所以节庆的气氛渐渐异于往日。
“你们不过圣诞节么?”玛丽好奇地问。
“我们有春节,春节就是春天开始的日子。”我给出一个避重就轻的回答。
“那么春节是在圣诞节之前还是之后呢?”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搪塞。
“嗯,在一年的圣诞节之后,而在下一个之前。”我终于想出这样一个聪明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的。”玛丽想了想,忽然快乐地笑起来。
我发现和一个西半球的人研究传统节日真是件滑稽的事。所以我也笑了。
——我们从现在开始等着看,就会知道孰先孰后了。
岁月就在笑声中前进,一年之后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在这一年里,我们又会长大不少。
我坚持认为春节是在圣诞节之前来临的,因为春节是一年的第一天,而圣诞节在年底附近。
可那一次的确是圣诞节先于春节到来。
圣诞节那一天,玛丽带我去参加圣诞派对。
我第一次进入西方,这里是世界的另外一半。这里的人有的很白,有的很黑,有的很丑,也有的像玛丽一样可爱。
玛丽的家人把一棵半截的小树摆在屋子里,在树上挂满灯和小饰品,挂好之后就围着这棵树唱歌和祈祷。
最后有一个穿红衣服挂白胡子的老人从窗口钻进来,把一大袋礼物分给大家。
玛丽告诉我他是圣诞老人,是个只在圣诞节这一天出现的神仙。
我笑着说我早就看出他是大人扮成的,他的白胡子是很明显的假货。
但玛丽不信我的话。她说圣诞老人就算看起来像人扮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把大家吓坏了。
圣诞节无声无息地过去。我根本没有嗅出节日的味道。
但春节确实已在临近,因为重阳已经过去很久了。
玛丽说圣诞是她最喜欢的日子,每一个圣诞过完之后她都要开始计算下一个圣诞的来临。
我对她说这样的企盼是没有用的,岁月并不会因你的计算转得快些。
“为什么岁月不能往回转呢?我想再过一次圣诞,就在明天。”
“那怎么行?怎么也要等春节过完了才能倒转啊。”
“从春节到圣诞,是正转快些还是倒转快些?”
“我想是倒转快些吧。”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春节之后有元宵、端午、中秋,之后才是重阳,而重阳还在圣诞前面,所以圣诞到春节之间一定是很短的一段劣弧。
“如果岁月不断地往返于这两个节日之间就好了。从圣诞开始正转,再从春节开始倒转。”
“等我们长大了就把岁月的运行机制改成这样。”
可惜大人们没有想到这样绝妙的主意。所以我们长大之前还要忍受年复一年的等待。
我和玛丽一同度过东方和西方的每一个节日,不断地往复穿行中分世界的子午圈。
她还是那样热爱她的圣诞,正如我热爱我的春节。对我们来说,这两个节日就是一年间漫长等待的目的。
每个春节都乐趣无穷,因为有她陪伴着我。我相信我对她的圣诞也同样重要。
直至那一年,圣诞和春节同时到来了。
大人们觉得这没什么奇怪。岁月每次从圣诞到春节的弧长都不一样,甚至曾有一次,春节跑到了圣诞前面。
他们说东方和西方的岁月并不是同步流逝的。
既然如此,春节当然也可能和圣诞重合。
然而对于我和玛丽情况就没这么轻松了,我们都不愿离开自己的半球去庆祝另一个节日。所以我们只能离开对方。
没有玛丽的春节过得苍白乏味,缺少新意的烟花也显得那样俗不可耐。
我不知道圣诞和春节为什么会赶在一起,可我知道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既然没有开始,当然没有终结。岁月的轮回总会再次到达同样的位置。
可我再也不想度过这样一个春节了。
“等你长大以后就能避免这种情况。”队长微笑着说。
“为什么不能早一些呢?我不喜欢这样的春节。”
“因为你必须年满十八岁才能自由迁徙,那时你就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别的地方的春节不会与圣诞节撞车么?”
“只有很少地区的春节可能和玛丽家的圣诞凑到一起。你选择另外的住址就可以了。”
队长看出我的疑虑,补充说:“放心吧,在你长大之前,这两个日子再也不会相遇。”
“那为什么还要有人住在节日可能相遇的地方呢?”
“因为我们的世界太小了。”队长肃然答道,“要等我们找到一个大些的世界,才会有足够的空间安排节日。”
“可是电脑说节日是根据时间确定的。”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时间就是岁月走到的位置。”
我离开队长的屋子,就看到流转的岁月。
队长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不但在东方和西方中间,也在岁月的圆心。
从这里向周围望去,岁月像两道平行的行星光环一样循环运转,东方一道的边缘标注着元宵、端午、中秋,后面是重阳。
绕过队长的屋子是我家所在的方向,春节正从那里离开。再看指向玛丽家位置的西方岁月上,节日名称赫然是圣诞。
穿过岁月踏入生活区时,我想起岁月倒流的计划。
我想回头去问队长,一转身,就把问题抛到脑后。
玛丽在我身后愉快地笑着,她总认为这样能吓我一跳。
“知道么,过些日子还有一个重要的节日。”
“嗯,春节过了,元宵就不远了。”
“不对。是西方的节日,就在两个半月之后。”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节日?”
“你什么都知道么?这个节日可不是每年都有的。”玛丽诡谲地眨着眼睛,“不过从今年开始每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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