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30

天降祥瑞

关灯睡觉的时候就听到屋中扑簌,响个不停,好像掉了许多墙皮下来。当然也可以想象成簌簌衣襟落枣花,后面是什么来着,村南村北响缫车?不对。牛衣古柳卖黄瓜?又不对。酒困路长惟欲睡?这回对了,于是在枣花香里沉沉睡去,将墙皮的事抛到爪哇去了。

醒来时天色微明,枣花依旧落个不绝。下了好大决心睁开眼睛,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一夜簌簌翻飞的既不是枣花,也不是墙皮,而是一个飞物。那东西翼展大概三 十厘米,好像是个大麻雀,悄无声息地兜来兜去,只在碰上障碍时才发出一点枣花飘落的声音。可怜我这小屋只有十平米大,一众家什之外到处搭架牵绳,走投无 路。想它一颗飞翔的心彻夜拘羁于此,如堕囚笼,窗外虽隐约透进些光明,却又隔了一层玻璃,竭尽所能还是绕不出去。虽整夜不眠不休,始终不吭
一声。讷于言,敏于行,君子以自强不息,是谓欤?

飞了一阵,终于落上窗帘。朦胧中看去,只见黑乎乎的一团。稍住又飞,良久又落,开始顺着窗帘向上攀援。它攀爬的姿势颇为笨拙,却让我看出了门道——它显然用的是四肢。

我马上来了精神,钻出蚊帐,看它又开始蹁跹上下,几次从眼前掠过,却从不撞到我的身上。飞累了落下,这回落在了门上
挂着的 苍蝇拍柄上。柄是塑料的,它抓不牢,稍一疏神就滑下一点。我趁机凑近,见它只有一个小号老鼠那么大,遍体短毛又黑又亮,背对着我,只顾紧紧抱着苍蝇拍柄。 我想给它取个名字,叫阿福,或者叫韦一笑,韦一笑是吸血的,算了,还是叫阿福。又想我总不能把它养在家里,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名字取了也是白取。

打开纱窗,回头去捉它,我不敢用力,指尖一碰它就落下去,随即飞起,转了几圈之后从窗口逸出,一晃就不见了。传说它会带来好运的,所以愉快仍是胜过惆 怅。——这天降的祥瑞会应在哪里?头疼不已的宽带能装好了么?刚买的股票会连续涨停么?困扰多年的那份感情要有结果了么?安身立命的这块国土将要自由了 么?自问一声,愉快便减一分。又有什么东西在
眼前乱晃,原来是一群同样向往光明的蚊子。举拍相向,秒杀三五。想想这位福兄在我这里扑腾了一夜,居然留下这 许多活口。恐怕那些家国天下的事,同样指望不上它。

2007-07-27

话说假新闻

这几天总是听见假新闻的事。先是北京电视台报道的纸馅包子被宣布为假新闻,闹得被抓的被抓,被开的被开,毫发无伤算无遗策 的老爷们只有更加英明神武些。接下来济南地下商场灌水引起重大伤亡的新闻也成了假的,坚持说它不假的网友一样地身陷囹圄,最后连济南的暴雨下没下都有了疑 问,只能肯定另一群把坏事变成好事的老爷们定是更加意气风发些。

可是假新闻本身并不是个好的新闻题材,因为它更接近于狗咬人,大大不同于人咬狗。如果天朝的假新闻一向比真新闻还要少见,咱们早就吃着亩产十万斤的大米, 舞着小高炉里炼出来的钢枪,在敌人一天天烂下去之后将主体思想的红旗插遍全球了,就算偶尔遇上些天灾天灾(圣朝没有人祸),在各级太阳的关怀下,灾民们自 也会欢呼雀跃乐此不疲,好像过年一样。

虽然假新闻一点都不新鲜,唤出“假新闻”这三个字还是让我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说明,新闻不但有假的,而且——甚至还有真的么?而且——甚至,朝廷已经开始 按照某些标准从一锅粥里鉴别真假了。据我观察,宣布哪些新闻为假主要看它的影响力,那些人人都信的假新闻无论真假都在从重从快之列,而那些重复了几十年却 已经没人肯信的假新闻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像可口可乐一样流传下去。

假新闻已经来了,真新闻还会远么?就像四年多前,沙大人在联合国说出一个比前一日的通报大了很多的SARS感染数据,并特别强调“这回是真的”之时,已足让整个世界为这一新纪元的到来眉开眼笑。

捡起狗来打石头,却被石头咬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