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2

纪念罗伯特·谢克里

  这大半年来因为忙,时间过得出奇地快,消息也闭塞得很了。昨天晚上杀着毒偷闲看了一会儿纸书,已是好几个月未有的奢侈。书是罗伯特·谢克里写的。读谢克里的作品总是那么轻松快意,在杀毒软件一丝不苟地审查我机器上的六十多万个文件的时候,我看完了《浪漫服务公司》、《什么都别碰》、《狂风渐起》、《去特兰奈的机票》、《保护》、《载体》、《金星蒙难记》和《劣药》。不知不觉间我的毒杀完了,又要连线上网去做那些似乎重要的事,剩下的几篇不知什么时候才看。只是心中隐隐约约地记着在那位金星宇航员点燃他那件世界上最贵的宇航服的时候,在那个说不清是特别安全还是特别危险的美国佬没忍住一个喷嚏的时候,有位变成狗的伟大数学教授不无幽怨地问道:“你可愿意拍拍我的头么?”想到这里,就是一笑。

  不意今天看到周子的帖子,才知道罗伯特· 谢克里已经故去,而他的逝世距今已有四个月了。心中不禁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楚,而稍后再看到《寂寞的谢克里》这篇文章,将罗伯特·谢克里晚年的境遇写得如此悲凉,心中的酸楚更不知道应该如何渲泄了——怎么罗伯特·谢克里的人生终点竟是这样的么?我总以为像他这样敏锐而又狡黠的人,必定是放诞潇洒不萦外物的,像庄子,像苏轼,像东邪西狂,无论遇上多少挫折和不平,都保持着那份玩世的情态,只是淡淡地笑着继续做一个不合时宜的旁观者。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大笑拂衣归矣,如斯者古今能几;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不正应该是他的写照么?然而,然而,也许我的想象实在过于中国化了,也许是其它原因——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在《寂寞》里,我看到罗伯特·谢克里真的老了。于是他加倍在意别人对他作品的看法,因为他知道自己最好的作品很可能不会是下一篇了。他在炙手可热的红人堆里钻进钻出,不明白那些字数多多可是智慧少少的小说到底有什么魅力,只是希望能够分享一下那些眼睛的注意,他已全然忘了自己曾经对这种东西的视如无物了吧。遥远异国的出版机构出了他的书,连所选篇目也没有告知一声,只是寄来这些谁也不认识的古怪文字让他猜谜,也许他心里曾经怀疑,是吃定了我老而无力才公然抱茅入竹去么?一代代新人成长起来,世界已不是他的世界了,于是纵然是罗伯特·谢克里,也感到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罗伯特·谢克里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都很大,如今更是阴阳相隔。但从他的作品里,我经常能够发现一种亲切的思维,就像一个熟识的朋友。我感到我们的心灵是接近的。现在,他的书就摆在面前,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有憨态可掬的密探,有忠于职守的救生艇,还有许多不可捉摸的又古怪又可爱的家伙,使人专注其中,乐而忘倦。然而现在还是先合上吧,因为还要继续做那些似乎重要的事,直到有一天闲下来,觉得该去一去身上的俗气或者该为人生寻求一点意义的时候,再静下心来,好好读一读谢克里的小说。

  谨以此纪念罗伯特·谢克里。

于2006-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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